[小说散文] 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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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礼俊


风是冷风。风钻进了我的西装,钻进了我套着一件衬衫的壮实身体。于是,我的血管不再是热的,血管里流淌的是冰冷的水银。
在我们这所普通得犹如风的大学里,我的高大潇洒那是有目共睹的,许多漂亮女生都会关注我。她们会约我唱歌约我跳舞约我吃夜宵,胆大的还会给我写来又麻又辣的情书。而我,内心总是懒懒的,就像这冷风,没有爱的感觉。于是,我便有了一个外号:冷血动物。
其实,我是想改变自己的,然而我的热情却显得苍白无力,矫揉造作。
转眼春天来了。
新学期开始的第一个晚上,学校并不豪华的舞厅响起缠绵的乐曲,我终于决定到舞厅去凑凑热闹。我在校园的林荫道下踽踽独行。或明或暗的林荫道,正有数对情侣喁喁情话。我没有兴趣赏鉴他们,加快了去舞厅的脚步。舞厅里炫目的灯光摇曳着,一对一对的男女学生已浸泡在乐曲里。
我选了一个背光的角落,坐下,掏出一支烟慢慢吸着。睡我上铺的杜林正和他的女友跳着贴面舞。杜林向我招招手。这时,我也有了舞一曲的愿望。我丢了烟头,在舞厅里搜寻舞伴。突然,我发现另一个角落里也有一位女孩像我一样静静地坐着,穿一身炫目的白色长裙。我优雅地走到她面前,很礼貌很绅士地说:“可以请你跳个舞吗?”女孩抬起头,微微一笑:“谢谢,我觉得有点累……”我说:“正因为累,才需要跳舞。”那女孩说:“坐下聊聊,好吗?”我点点头,坐在她身旁。
我问:“很少来舞厅?”
“第一次来。”
“那你不会跳舞?”
“不,我是说第一次来这间舞厅。”
“你读几年级了?”我又问。
“毕业了。”她淡淡地说。
“到这儿玩?”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我有些迷惑了,她的话让我对她产生了兴趣。
一曲终了,又一曲响起。这时,我伸出手,并不说话,只是微笑地望着她。这回她没有再拒绝。我握着她精致的手步入舞池,伴随着节奏很快进入了角色。离她这么近,我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神秘香味。舞池里认识我的同学都略感惊奇,他们发现我很少跳舞,舞姿却也很帅,再加上我搂着腰的女孩与我配合默契,很快我们便成了引人注目的一对。“你读几年级?”她问我,声音柔柔的。“大三,学院里的老大哥了。”“真羡慕你们。”“你不也像我们一样度过了同样的时光吗?”我惊奇地问。“是的,挺美好的,只是一去不复返了。”她那忧郁的眼神让我心动。
一曲舞太过短暂。我问:“还累吗?”她没有回答,避开了我的目光。“还没告诉我你的芳名哩?”我说。“过几天,你会知道的。”“你要在这里玩几天?”“一年吧,但或许是一辈子。”我更加云里雾里了。
她不想再跳舞了。
我说:“一起吃夜宵,好吗?”
“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她说。
“有。”我肯定地回答,“为了我们有缘相识。”
她答应了。
沿着林荫道,步出校园,来到小吃店里。坐下后,点了几样小菜。小吃店里灯光明亮。我这才真切地看清了她的面容。她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头发很好,像电视广告里明星的黑瀑布,眉毛淡淡的,一双眼睛里隐藏着忧郁,有着深邃的美。
那晚,我很兴奋,一改平日的冷漠,和我上铺的杜林聊到很晚。杜林说他和女友同居了,用流行的说法叫试婚。杜林还劝我也去找个女朋友。他对我说:“高凡,莫让红颜守空枕,好多同学都在外面租了房,改天我也要正始搬出集体宿舍了。”我笑笑,不以为然。
铃声响后,伴随着高跟鞋悦耳的“嘀嘀”声,走进我们教室来的,是一位女教师。我突然一下怔住了。我做梦也没想到,昨晚与我跳舞并共进夜宵的姑娘,竟然就是我们新来的讲授当代文学的老师。这时,她也发现了我,略略愣了一下,便自我介绍起来:“同学们,大家好,我叫宋灵芝,刚刚读研究生回来,希望和大家一起快乐成长。”接下来,她就给我们讲起了当代文学的发展历程。对当代文学名篇,她如数家珍。从她身上,我终于找到了对追求我的女生冷漠的原因。
下课后,同学们围着宋灵芝老师拉家常,就好像一只年轻的母鸡身边围了一群可爱的小鸡一般。我静静地坐在后排的坐位上,眼睛虽然瞄着书本,但心里却被一种激动所搅扰。我的手有些儿抖,呼吸有些儿紧迫。
到了周末,我第一个去了舞厅,激动地等待着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出现,烟一支接着一支,烟雾在我的头顶盘旋,像朵蘑菇云。舞厅里的人多了,稠了,然而,她依然没有出现。我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大门口,好想她像仙女一样驾临凡间,然后,再和她跳舞,吃宵夜。缠绵的乐曲一曲接一曲。我的大脑被一袭白裙充塞,一颗心被略带忧郁的眼神烧灼。那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回到宿舍的,同学们都以为我喝多了酒。杜林要向我谈论他和女友同居的感受,我蒙了被子表示拒绝。
星期一,宋灵芝老师依旧踩着高跟鞋悦耳的节奏来到我们班上。所不同的是,她的面容有些憔悴,就像一朵花儿被太阳狠狠地灼了一回。我死死地盯住她,她的授课内容我却模糊一遍。或许是她察觉了我对她的专注的眼神,脸上竟渐渐的泛出几许红晕。两节课后,宋灵芝老师走了。高跟鞋的“嘀嘀”声敲击着我的心坎。
在林荫道上,我追上了宋灵芝老师,气喘吁吁地问:“你怎么啦?”她说:“没什么呀?”她从满是憔悴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来。
“我,我觉得很闷。”
“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她关切地问。
“想请你和我一起走走。”我恳切地说。
“好吧,去哪儿?”
我指着教学楼后边小山上那一丛青秀的树林。
走进树林,我们便摔开了所有的喧嚣,鸟儿婉转的啼鸣让我的心狂跳不已。“昨晚,我在舞厅一直等你!”我开了口。“别犯傻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可以不叫你宋老师,叫你宋姐吗?”“当然,咱们是姐弟。”
我们并排坐在软软的草地上。旁边,一丛丛红的黄的白的花在冷风肆虐后热情盛开,居然有蝴蝶在翩翩起舞。另一只蝴蝶从远处飞来,围着这只秀气的蝴蝶也翩翩起舞。我知道,那只从远处飞来的蝴蝶一定也是对这只秀气的蝴蝶一见钟情。我指着蝴蝶问:“宋姐,它们在干什么?”她诡密一笑。我突然激动得大声说:“我要做那只勇敢的蝴蝶。”宋姐脸上犹如湖面般平静,听不懂我的话一样,目光注视着天边白云,白云像一团绵羊。
此后的日子,我的魂被牵走,读不进书睡不着觉。一到周末,我就会情不自禁地向舞厅走去,可并没有看到宋姐的身影。
我独自一人在校园里徘徊,孤魂野鬼似的。走着走着,我不知不觉间来到教师宿舍前。突然,一阵优美的琴声传来,琴声像泉水叮咚,又似鸟儿啁啾。琴声把我带进了教学楼后边的树林,树林里充满快活的空气。渐渐地,琴声开始抑郁,到了秋天了,寒风起,天气凉,美丽的叶子从树上纷纷飘下。琴声哽咽了,空气陡然凝住,冰雹打碎了花瓣。我呆呆地立住,眼眶湿润。直觉告诉我,弹琴者一定就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儿。沿着水泥台阶,我来到了宋姐的宿舍窗前,一阵轻微的嘬泣声撅住了我的心。宋姐爬在钢琴架上,头上的黑瀑布般的头发波浪起伏,她在向心爱的钢琴低低倾诉。钢琴无语。我哽咽着叫了声宋姐。宋姐吓了一跳,把脸上的泪痕擦干,招呼我进去。我一把搂住她的双肩,颤抖着声音问:“你很苦,是吗?”她推开我的手,恢复了平静:“一个人无聊,弹着玩罢了。”“你骗人,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宋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了头。终于,我也平静了下来。
她轻声地对我说:“去吃宵夜,好吗?”
“我想喝酒,醉上三天十八夜。”我说。
在餐馆包间里,我喝多了酒。我说:“你认为我浮浅,轻佻,配不上你,是吗?”“不,是我配不上你。”宋姐脸上有泪水滚落。我突然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她,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肯松手,就好像一旦放开她就会永远失去一样。然而,她却狠狠地扇我一际耳光。她愤怒地说:“你疯了!”宋姐走出包间,头也没回。
餐馆老板没有取笑我,默默地陪我喝酒。
我没有再上宋姐的课,像受伤的狼一样躲在角落里添自己的伤口。
我一遍又一遍地读草原小说。草原上歪骑着马的男人的心是冷漠的,只有当烈性酒猛烈的敲击,隐藏在心底的感情的潮水才会放纵奔流。我就是那个歪骑着马的“冷血男人。”宋姐就是一碗烈性酒。我感情的潮水正在汹涌,一场风暴突然一夜之间就使它冻成了硬梆梆的冰层。不,太阳会出来,融化这冰层,雪水再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大海。大海啊,她才盛得下我的感情之水。
我的伤终于好了,又去了舞厅。乐声响起,我坐在习惯了的那个角落。直觉再一次告诉我,宋姐今晚会来。我静静地等着。舞厅里人越来越多,男女簇拥着,在释放着他们身上积蓄的热量。约摸过了一个小时,那熟悉的高跟鞋的悦耳的声音被我捕捉到了。震耳欲聋的舞曲并不能够淹没那细微的高跟鞋的声音。高跟鞋的“嘀嘀”声就像我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然而,当宋灵芝出现在舞厅门口时,她的手却被一位与我一样高大的男人握着,脸上有甜蜜的微笑。陡然间,我仿佛被人从高楼上推下,大脑混沌。宋灵芝带着男友一直走到我面前,对男友说:“这是我的学生,很优秀的。”那男人伸出手来,我略一迟疑,也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我真想把他的手捏成粉碎性骨折。那男人见我太过用力,诧异地望了我一眼。
那男人挽着宋灵芝纤细的腰步入舞池,他们像有经验的艄公一样撑着他们组成的船,在炫目的浪花里时起时伏,他们似乎融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们的舞蹈让所有的学生都鼓起了掌。谁能知道,我这个“冷血动物”正经历着一场风暴?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只等着最后的春风吹拂就热情绽放,岂料却被一场严霜打得摇摇欲坠。
我悄然走出舞厅,所有的设想都随着那男人的到来而落了空。我没有去喝酒,烂醉如泥只能表明自己的无能;我没有去大哭一场,哭泣是懦弱者的最终选择。
我又成了真正的“冷血动物”,一本接着一本地读书。有位女生,这时却不合时宜地给我写来情书。我看都没看,便用火机点燃。彩色的信纸很快变成铅灰色,一股淡淡的烟雾消散在空气里。
宋灵芝老师出事的那个晚上,我睡得较早。突然,我被杜林推醒了,他气喘吁吁地说:“高凡,快起来,宋老师出事了……”我神经质地弹起,问:“你说什么?”“宋老师跳楼自杀了。”杜林知道我的心事,所以在第一时间跑来通知了我。
我来不及换下睡衣,疯一般往教师宿舍跑去。教师宿舍里的灯全打开了。楼前,许多人影晃动。我发疯般分开人群,见有老师正在做急救。宋灵芝老师斜卧在地上,一道道血在她的脸上流淌,一袭白裙也变成红白相间了,像盛开的腊梅。我大叫一声:“宋老师!”,单膝跪地,抱起她,起身向医院冲去……
在医院护理宋姐的日子里,我一直在等着那个男人的出现。宋姐眼神呆滞,她反复说着一句话:你不该救我的,你不该救我的!
那个男人最终没有来。宋姐的父母却来了,她们白发苍苍,抱着女儿老泪纵横。我给她们倒了杯水,没想到宋姐的父亲却粗暴地推开了我的手,水溅了一地。我想他大概是误会了,以为我是导致他女儿自杀的罪魁祸首。宋姐对父母说:“这是我的学生,是他救了我。”宋姐的父亲便一下跪在我面前,泣不成声。
在医院里,我碰到了同学杜林。我以为他是来看望宋灵芝老师的,没想到他却摇摇头,轻声说:“女友又怀上了,这是第二次打胎。”杜林有些担心。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按照宋姐的吩咐,我找人把那架钢琴搬到了医院。宋姐艰难地下了床,轻抚雪白的琴键。她的修长的十指灵活柔美,弹的是《昭君怨》。琴声载着忧伤,让人倍感凄凉。我静静地立着,每一个音符都没有放过,我要从这些跳跃的音符里真正读懂宋姐的心。琴声嘎然而止。我知道,这是宋姐在给她曾经甜蜜的爱情送葬。去的已经去了,我们都还得好好生活。合上琴盖,宋姐脸上有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像是扔下身上的千钧巨岩。她突然对我说:“你喜欢这架钢琴吗?”我点点头,心想只要宋姐你喜欢的我就一定喜欢。“我把它送给你,你会接受吗?”她望着我。我深感惶恐:“这,这怎么能行,我不要。”“我不会再弹它了,你不要它就会成为一堆废铁。”
后来我才知道,这架钢琴是灵芝的男友宏伟送给他的。
大二的时候,宏伟和灵芝像许多热恋中的学生一样,在出租房同居了。他们的租房简单却很温馨,床头总放着那架宏伟花二十块钱买来的玩具钢琴。灵芝总爱将玩具钢琴捧在怀里,有模有样地弹奏。灵芝问:“好听吗?”宏伟说:“这是世上最美的音乐!”
宏伟家穷,假期从不回老家。他做过销售员,做过送水工……宏伟一辈子都会记得,当他把一袋煤炭千辛万苦地扛到七楼时,有个小男孩望着他笑。宏伟被笑得莫名其妙。小男孩指指宏伟鼻子上的两个黑手印。宏伟下意识地摸摸鼻子,不曾想他的手比鼻子还黑。小男孩笑得更欢了。宏伟突然狂怒地把一块煤炭扔到了小男孩脚下,煤块碎成了无数颗粒。
灵芝喜欢音乐,犹其喜欢弹钢琴。学校的音乐室里有几架钢琴,但不是这儿出毛病就是那儿出毛病。来练钢琴的学生很多,得候着。有位男生,在灵芝准备坐下弹钢琴时,抢在了前面。宏伟说:“同学,得讲点顺序。”那男生不理,弹着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宏伟不客气地把他请了起来。那男生就给了宏伟一拳。宏伟也踢了那男生一脚。事后,宏伟和那男生都挨了处分。灵芝赌气不再去练钢琴了。宏伟说不去也好,那琴声就跟破竹子敲水缸似的。宏伟还说等有了钱,他一定要送一架最好的钢琴给她。
大学毕业后,灵芝继续读研究生,而宏伟则选择了就业。那天,当宏伟给灵芝买来崭新的钢琴时,灵芝感到无比幸福。灵芝轻抚琴键,每一个音符都是天籁之音。宏伟说他很受公司总经理器重,有朝一日他还要办公司,让灵芝当他的全职太太。宏伟把灵芝请到了最豪华的酒楼里去吃饭,当晚住进了宾馆的总统套房。灵芝内心隐隐不安,宏伟才参加工作多久,哪来那么多钱?这样的消费值吗?灵芝不知道,宏伟其实已经不是原来的宏伟了,他沦为了公司总经理——一位中年妇人的小情人,用流行的说法叫傍富婆。
那个下午有风。风卷着树叶在空中跳舞。风停了,下起了雨,发丝一样的雨,柔柔的,充满了爱情。灵芝在亭子里避雨,她想要是宏伟撑一把油纸伞来,在雨中的巷子里相依相偎而行,那该是多么富有诗意呀。宏伟真的出现了,不过他的伞下却是那位年过半百的总经理。总经理装成小姑娘的样子,在宏伟的怀里撒娇。宏伟无限温柔,搂着总经理粗蛮的腰肢,向公园走去。雨中的公园处处都是惑人的空气。
灵芝的心碎了。
宏伟来到灵芝教书的我们这所大学里,请求灵芝原谅。宏伟说:“灵芝,我爱的仍然是你。可我需要钱,没有钱我连给你买架钢琴都不能够。”灵芝是深爱着宏伟的,她原谅了他,并和他去了校园舞厅。灵芝和宏伟尽情舞蹈,他们在追忆大学那段美好的时光。灵芝去舞厅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让我内心熊熊燃烧的烈火尽快熄灭,免得把我烧得面目全非。
当灵芝知道宏伟仍然在和总经理胡混在一起时,她绝望了,跳楼自杀的那个晚上,宏伟和总经理正在飞赴国外旅游的路上。

宋灵芝和她的父母是悄然离开的,我看到的只是那架钢琴。钢琴失去了它的主人,显得那么孤单,那么可怜。我不会弹钢琴,所以当我粗暴地敲打那些白色的琴键时,发出的是恼人的噪音。我把钢琴重新运回了学校,并在钢琴的一个缝里看到了灵芝留给我的纸条。灵芝请求我原谅她,她说她配不上我。她为宏伟堕了四次胎,已是一位不能正常生育的女人。
我在外面租了房,房子的正中央就摆着那架钢琴。钢琴已被我一遍遍擦拭得一尘不染,就像位新娘。钢琴的新郎睡在床上,睡醒了就来抚摸他的新娘。杜林对我在外租房表现出相当的兴趣,他以为我有了正始的女朋友了,因为从来就没有哪个单身男生会神经病似的在外租房独住。我说,我没有女朋友。杜林不信,他说我是憨鸡公啄米头。为了验证我说的话是否属实,杜林在一个晚上悄悄地跟踪我到了我的出租房。他先是侧耳倾听,确定里边没有女的才敲了门。杜林要掀开蒙着红布的那架钢琴,被我喝住了:“别动!”杜林吓了一跳。我说:“那是宋灵芝老师的钢琴。”杜林似乎特别感兴趣,趁我分心的时候,还是怯怯的冒着被我轰炸的危险一下掀开了红布。黑得发亮的架子和雪白的琴键让杜林双眼放光,嘴里啧啧连声。我听到他喉咙里有口水滑动。这又不是鲜美的面包,吞咽什么涎水,我愣了杜林一眼。
我依然很钟情舞厅的那个被我独占的角落,看着某个身着白裙的女生,我以为她就是宋姐。宋姐是不可能再出现了,她的男朋友宏伟却来了。和我一样,他也选了一个角落坐下,失魂落魄的样子。宏伟认不出我,所以当我向他打招呼时他也是一脸的茫然。
我对杜林说:“去给我买两瓶啤酒。”不知道为什么,杜林这段时间总是对我言听计从,他会主动给我打饭,主动给我洗衣服。可是今晚他却有点例外了,我让他去买啤酒他没有马上行动,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我说:“有事?”杜林尴尬地笑笑:“没事。”啤酒很快买回,我招呼宏伟一起喝。宏伟喝得很急,一瓶啤酒一口气咕咕咕地喝完,起身相谢,走了。杜林又傻笑着凑了过来,想说点什么。我不耐烦了,说:“有屁就放,一个男人,别遮遮掩掩的。”杜林说:“明天就是他女朋友的生日。”“想请我去喝酒?我一定去,涉嫌当你们的电灯泡也去。”我笑着说。杜林摇摇头,说:“你那架钢琴,能卖给我吗?”我终于明白了杜林近段时间向我大献殷情的心思,不由笑了。今晚,我本来想把那钢琴还给宏伟的,但我没有,我想他现在已没有资格要回这架钢琴了。我不会弹钢琴,而且我也不能永远沉浸在回忆里,所以我迟早都要别了钢琴的。我说:“你要送钢琴给你的女朋友做生日礼物?”杜林点点头。“那你有多少钱?你买得起吗?”我板着脸问。杜林突然羞涩起来,下意识地摸摸口袋。我对杜林的家境知根知底,大笑起来:“别像孔乙己一样摸钱了,这架钢琴送给你。”杜林惊喜得差点昏去。“不过有一个条件。”我慢悠悠地说。“什么条件?”杜林脸上的笑僵住了,生怕我提的条件在他的能力之外。“我的条件就是——你要好好待你的女朋友。”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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