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祭

陈立航

在时空交错的暗影之中
那簇火，点燃满天星辰，点亮
每一个人心灵的暗夜。所有的身影
无限拉长，所有的透明起来的心灵都将是
一颗星宿。都习惯于仰望天空
寻找所对应的紫微或者天蝎 寻找
星相和人相暗合的某一种天机
而火，终究抱着自己的理想同归于尽
归于灰烬。历史长河奔腾咆哮的声音
恣意流过每一颗孱弱的肉身，火光熊熊燃起
穿透混沌而蒙昧的时空，穿透
漫身而过的朝夕。所有的故事开始启程
围绕着火的晚宴，帷幕正在一层层拉开

所有的路都起于脚下而又止于脚下，所有的
声音和语言都起于舌根而又止于舌根
所有善与恶都起于我们心灵而又止于我们心灵
我们都习惯于敬畏火而又玩弄火，习惯于
离不开火而又作贱火，习惯于按照
习惯的方式生存。我们都习惯于给自己
戴上一幅脚镣戴上一幅手铐，再把这种于
叮当声中的行动叫做舞蹈，语言叫做思想
一切都正暗合于天相，当奥林匹斯山
坦露在秃鹰的长喙之下，朝火的圣者在巨石上
静静地躺下来，一切都正暗合于天相
那簇火正燃烧在哪一间炉膛，围绕着火的晚宴
欢声四溢，迷离的光与影漫身而过

向西，向西，再向西，太阳落下的地方
我们叫做西天，一个追赶光的人向着那里
去了，赤着胳膊，光着脚丫向着那里去了
是否，翻过欢乐与苦难的终极都能
到达天堂，是否剥开语言和文字的外衣
都能拥抱相告。是否，我们都蓄存了足够的
善意来对待责难，准备了足够的空间来接纳赞誉
当泪水并不代表悲切，当笑声并不属于欢乐
我们是否同样怀一颗奔向火的心灵？让苦难
接受抚慰，让失望的心打开一扇天窗
我们都是满天的星宿，在漠然的长空中
相互照耀。那簇火已经燎原
借火慰藉的灵魂都在火光中逐一排开

很多绚丽的色彩都因火而生，很多
平淡的故事都让火赋予了激情
因为火，我们学会了感恩，学会了
执子之手。我们还学会了把石头叫做
石头，把水叫做水，把维系生命延续的过程
叫做爱情。我们不仅仅用行动和语言
还设计了一些仪式来表达对火的敬畏，对生命的
尊重和无畏。在雄雄燃烧的火光中
所有怯懦者是否都能获得勇气，所有卑贱者
都能静静地梳理自身。长河落日
面对火，面对我们心中的自己
还有多少未了的事宜？在心窗之外
花正按时开放，果正按时挂枝
因火而生的万物有序排列，暗合天机

如果愿望都能变成现实，如果每一次合掌
都能够修成正果，如果我们的心灵
都能够向火而居，如果所有狼烟和烽火
仅止于引频一笑的戏说。火以其独特的方式
提示：再深入一点，将获得莫大快乐
所以智者停不下寻找的目光，所以勇者
怀揣着一触即发的胆量。唯有那只凤凰
以颠覆一切的姿态奔向火，奔向自己的仪式
选择火的方向将最终决定目光的方向
为什么火逆转了水，而水又将火逐一湮灭
为什么埋在地下千里深处的火会奔突而出
人心中各自无法泯灭的火会不期而遇
围绕着火的晚宴惊心动魄，荡气回肠

提供者都将受到不间断的索取，比如母亲
比如脚下的土地，一切已成定势。掘地千米
我们获得了可以燃烧的东西，挖空山谷
却填不满我们逐渐扩张的需求。我们试图以
我们的方式改变秩序，试图在仰望和俯视中
都能够洞悉一切，并把这种进程叫做文明
一切都不可逆转。除了敬畏和利用，对待火
是否应该从另一个层面来理解，是否我们
都给我们腾出了足够的空间？为什么火
点燃了一切最终又焚毁一切，为什么火点燃自身
最终又化于灰烬？为什么火赋予了我们生命
生命却短暂得让人揪心，为什么火召集了晚宴
而晚宴却终究会曲终人散，归于宁静

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一座祭坛，每一颗心
都可以成为自己的神殿。洞若观火
是否，每一次启程都确定过心灵的海岸
每一次归来都有足够宽阔的港湾
面对火我们缺少很多东西，包括羞赧
所以纵身一跃的行者都背火而去，所以
驾火而归的方式叫做圆寂。为什么我们
常常与自己擦肩而过，叫不出自己的名字
而火总是燃烧在我们附近。常常在转身之际
失去一切，在顿悟之前漠视天机
我们已经走得很远，听不进任何提醒
仰望天空，所有的星宿都与我们一样无助
而火，终将会抱着自己的理想归于灰烬

如果一切终究会消于无形，曲终人散
如果一切都会归于宁静，唯有天籁之音
如果我们都能够回到故事开始之前，都能够
回到晚宴开始之前，回归自己的心灵
所有火都将进入祭坛，所有祈祷都祝福苍生
所有向火而居的灵魂都将得到安息，所有声音
都能够走向自己的归宿，所有的心灵都将得到
勉励和抚慰，所有向火而去的生命都能够
涅槃新生。涅槃新生，包括火的命运
一切都暗合天机，在火燃烧之时已经注定
一切已成定势，我们的呐喊和叹息构成
历史长河奔腾咆哮的声音，我们的行为和语言
注定我们自身的宿命。其实那簇火
从未进入过我们心灵，只是燃烧在我们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