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米粮渡阻击战

（40） 米粮渡阻击战
处暑头一天，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的秋雨停了。
这天是谢云鹏请陈狗掐算的出兵攻打土坪的日子。
日上三竿，九路军司令谢云鹏骑着乌青马，率领一千二百多号土匪出了珍州城。郑林虎也骑着马，他既是副司令，又是前指挥。郑林虎的叔郑先贝是支队长、前线指挥官，他没有骑马，却坐着滑竿。参谋长谢昭禄留守县城，城里还驻着三千多号九路军。这次参战的土匪，分神兵队、步枪队、大刀队、长矛队；他们身着黑白黄绿蓝各色服装，不少人头包红巾，腰扎红带，倒背枪，横挎刀，吊耳垮垮，整个队伍犹如元宵节被焰花烧烂的竹龙，跚跚行进。他们一路狂呼：消灭八路军！摧毁人民政府！夺回土坪场！气焰甚嚣尘上。
下午，匪众到达和麻溪。郑先贝下了滑竿，请示谢云鹏：司令，今天的行程走完了，是不是就在和溪场宿营？谢云鹏骑在马上说：带兵打仗，要防兵家所忌。你看，和麻溪四面都是高山，和溪场呢，窝在山脚下的夹沟里，万一共军来攻，散都散不开！传我的命令：队伍进入和溪场，谁也不准留下来；各支队以中队为单位，在场周围选定地势高的寨子驻扎！是！郑先贝又上了滑竿。命令传达下去，匪众就在和麻溪周围扎营造饭。郑先贝是前线指挥官，见附近的寨子驻不下，把他的支队移到了和麻溪南面的马家山。
谢云鹏出兵攻打土坪的消息，就在这个自称九路军司令的匪首请瞎子算命先生掐算出兵日子的当天晚上梁志强就知道了。情报是按陈凯明安排的渠道送出的：陈凯元探明情况写好后给了陈凯锡，陈凯锡从田生过清溪河送到和麻溪吕德扶手里，吕德扶亲赴土坪交给了梁县长。
梁志强连夜召开紧急会议，部署保卫土坪阻击敌人的战斗。
阻击方案是半个月前就拟定的：
当时，梁志强听陈凯明报告了谢云鹏要攻打土坪的消息，即向绥阳县委作了汇报；一三六团的马团长亲自赶到土坪，参与了战斗方案的制定。马团长说：我军能投入的只有两个连的兵力，加上武工队和地方干部也才两百人，而敌人是我们的六倍，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只宜阻击不宜进击！梁志强说：我同意马团长的意见！从珍州撤退时，我注意观察了沿途的地形，设伏点选在米粮渡比较恰当。米粮场对岸接龙桥一带，右是悬崖，左是芙蓉江，路宽不足一米，是通往土坪的必经之路，地形相当险要；且两岸相距只有一百多米，完全在射程之内，一句话，在米粮设伏阻击敌人是极为有利的！马团长说：好，一三六团警卫连和七连随时听从你们的调遣！并留下苗参谋，负责军事联络工作……
在作战指挥部（设在土坪区公所），梁志强签发了一项项命令。
肖中义等四名通讯员，策马奔至命令指达各处。
一三六团警卫连驻在旺草茅家铺，凌晨赶到土坪。
武一队驻在林溪白果坪，凌晨赶回土坪。
武二队驻在和平，原地待命。
一三六团三营七连驻在绥湄边境，靠近湄潭大垭。七连受命从大垭方向奔赴米粮增援。
拂晓，警卫连和武一队从土坪出发（比谢云鹏的九路军从珍州城出发要早三小时），中午到达和平，与在那里待命的武二队会合了。警卫连卓连长、范指导员、武一队队长段浚海、武二队队长李增宇，四人开了个碰头会，一致认为：设伏的关键是保密，部队不宜过早在米粮渡现身，以免敌人发现我军行动，决定太阳偏西再走。战士们便抓紧午休。贾永辉只眯了一会儿，再也睡不着了，一看，冯立群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贾永辉问：立群哥，你猜我要问什么？我猜呀，你会问——和平为啥叫和平？你咋猜得这么准？几个月来，你考证地名都上瘾了！那你说说看！据说和平的和原来是河流的河，平字也有个土旁。为啥又改成和平这两个字了呢？我看，它代表了一种美好的愿望；听伏波讲，过去这里不仅打过仗，还经常发生家族姓械斗！哦！
吃过午饭，队伍出发了。
卓连长是这次战斗的总指挥；夏伏波担任向导，走在他的身边。
伏波同志，卓连长问，和平到米粮有三十里吗？
我走过多次，不会少的！夏伏波说。
前面那个村寨叫什么名字？卓连长问。
叫古城，那里过去屯过兵。
屯兵——谁在那里屯过兵？
据说古城是古时候芙容国的首都，唐统一后是芙蓉县城所在地，一向很繁华的。元军灭宋初期，这儿的人民不服外族统治，武装反抗元军；城破后，男的战死，老弱妇孺被惨杀，元军纵火焚烧了古城……
要不是军情紧急，卓连长说，我们一定进村去看看！
我进去看过，夏伏波说，古城遗迹啥也没有；只留下些小地名，如城上、庙林、文昌阁、大营、上院、下院、大堂，村民们还这样口口相传地叫着！
过了古城，夕阳沉下了如海的苍山；渐渐地，天幕上钻出了一颗颗星星，月亮也出来了。
前面那垭口叫石灰垭，夏伏波说。
从石灰垭到米粮还有多少路？卓连长问。
还有五里路，全是下坡！
一会儿到了米粮，你在当地找一两个农民，以便我们了解情况。
好的！
奔腾的芙蓉江涛声入耳，米粮渡到了！
部队进入米粮场，立即派出警戒。战士就地休息待命，干部抓紧调查了解敌情。夏伏波找来一位姓吴的农民，据其提供，赶和麻溪的人回来说，和麻溪街上有很多九路军，马家山也有不少背枪挎刀的。卓连长召集排以上干部（包刮武工队的李增宇、段浚海、许长安）碰头分析情况。李增宇说：马家山过来就是米粮场对面的接龙桥，接龙桥挨着十二茅坡；马家山一带有土匪，说明敌人离这里很近！段浚海说：敌人明天将从对岸经过确定无疑了！许长安说：趁敌人没发现我们，一定要在晚上把工事修好！范指导员说：七连负责增援，天亮之前，必须赶到这里，不知他们能不能按时到达？卓连长说：这事我考虑过，即使七连未到，我们同样要完成阻击任务!
月光灰朦朦的，卓连长带领干部们去江边查看地形，布署了各排及武工队的设伏阵地。十九排的一个班，负责封锁渡船。
深夜十二点，米粮场街后面靠河岸一带人影晃动，战士们手握铁锹，开始修筑工事；武工队员使用的锄头，是向街上的农民借的。贾永辉对肖才先和傅强说：我们三个都是高个子，工事得挖深一点呵！挖了一阵，贾永辉问：你们俩第一次参加打仗，心里怕不怕？肖才先说：怕倒不怕，只是紧张！傅强说：这时倒不怕，真正打起来就难说了……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工事修好了。
早晨六点，战士和武工队员们吃了早饭，分别进入伏击阵地，步枪、机枪一起瞄准对岸通往十二茅坡大路进口，人人严阵以待，只等指挥员一声令下。
八点一刻，敌人在米粮场斜对面的马圈岭岗出现了。
太阳明晃晃的，天气很热。土匪一个接着一个，从岭岗上的石梯鱼贯而下，为首的坐着滑竿，后面的有的摇着花扇，有的赤着膀子，歪歪扭扭地朝着十二茅坡的大路行进。见敌人到了对岸，傅强有点沉不住气，问身边的贾永辉：咋还不打？贾永辉说：别慌，听卓连长的！卓连长弓着腰过来说：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敌人行至米粮场对岸的车家碾房，进入了伏击区。卓连长喊声打，发令枪响了。霎时枪声大作，步枪、机枪、冲锋枪向着对岸轮换扫射，打得敌人晕头转向，哇哇直叫。滑竿上的土匪头子不知吼些什么；有的土匪开始还击。许长安对冯立群说：看我把滑竿上的土匪头子打下来，一弹飞去，土匪头子栽下了滑竿——九路军的前线指挥官支队长郑先贝被击毙了。
前面的土匪见解放军火力猛烈，前线指挥官又被打死了，纷纷抱头鼠窜，争相逃命。后面的土匪扭头跑了一阵，又卷了回来——九路军副司令郑林虎赶到了。郑林虎骑在马上大吼：几个土八路，有啥可怕的！机枪掩护神兵过河，抓住一个八路，奖赏大洋十块！敌人的机枪响了起来，七八个头包红巾的神兵奔向渡口，跳上了渡船。负责封锁渡船的一班解放军一齐开火，打伤了两个神兵，那些高喊刀枪不入的家伙慌忙跳下船爬了回去。哪怕郑林虎举着枪威逼利诱，再也没有人敢靠近渡船了。警卫连范指导员指挥迫击炮手：瞄准敌人的机枪，给我轰！一发炮弹打过去，敌人的机枪变成了哑巴。土匪惊呼：河那边的八路有小钢炮，厉害得很，他们不是土八路，是老八路！轰！轰！炮弹落地处，炸起搭斗那么大的坑， 吓得敌人魂飞魄散，拼命往回逃跑。
敌人溃败了！
卓连长抬腕看表：9点55分。这场战斗从发起到结束，历经一个半小时。警卫连和武工队无一伤亡，胜利完成了阻击敌人的任务；但是，直到此刻，七连仍未到达米粮。
警卫连和武工队撤离米粮渡一个小时之后，谢云鹏命令郑林虎集合溃军，对米粮场实施了报复：
土匪先在岸边放枪壮胆，然后渡过河去，把米粮场的老百姓抢劫一空。农民江义宣未及逃避，被土匪抓住，说他是八路军的探子，一顿毒打之后，用刀砍伤。农民何成渊当过国民党的兵，身穿旧黄军衣，被土匪抓住，说他是掉队的八路军，把他捆押到马家山，吊在桐子树上，撬掉睾丸，一块一块地割去脸上的肉，活活折磨至死……
下午三点，警卫连和武工队从原路返回土坪；卓连长向梁县长、苗参谋汇报了战斗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