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大军压境

（44） 大军压境
一三六团一营抵达土坪， 广大干部群众无不欢欣鼓舞；他们知道，珍州第二次解放指日可待了。
鲁镝鸣和梁志强，两个北方汉子的手又握在了一起。
省、地委指示我们，鲁镝鸣说，务必在秋收之前收复珍州，可土坪坝子上，好多田里的稻子都收割了，时间紧迫啊！
是的！梁志强说，那已经收割的稻子，是农民种的百天早，黄得比较快。我们也趁次机会，在土坪、和平、林溪征收了一万斤粮食；那几天天色不好，谷子晒不干，我们还收了一部分火炒米，以保证大军进入珍州之后不至于没饭吃！珍州是山区，不像北方平原；要是在我们北方平原，秋收时节一到，甩袖无边的原野上小米一黄都黄了。珍州的地势，有平坝、半山、高山之分，稻子不是在同一个时间黄熟。所以，从全县来看，眼下正是秋收之前，也就是到了省、地委指示我们的收复珍州的当口！镝鸣同志，现在珍州的匪情，比当初撤离时严重多了！盘踞县城的土匪有五千多人，流窜在各个乡镇的，比这个数目还多，就是说，现在珍州地面上有一万多土匪！
是啊！鲁镝鸣说，贵州二十三个边沿县的匪情，不仅省委清楚，西南局刘邓首长也清楚！离开遵义时，地委领导告诉我：西南局将统一调派川东军区三十一师支援我们剿匪，届时老大哥部队将出击黔北数县，会同我们完成剿匪任务；三十一师先遣组明天就会赶到土坪！
这太好了！梁志强说。
干部情况怎么样？鲁镝鸣问。
撤离珍州时，梁志强说，加上知训班学员，我们只有五十名干部；现在，地委从中心县调来了一部分领导骨干和部队转业干部，又从军大分来了三十多位毕业生，这样，干部总数将近有两百人，县的党政机关和区机关（每区至少四至五人）均可搭配上架子开展工作了！
干部任职的名单拟好了吗？鲁镝鸣问。
拟好了，只等你回来最后定夺咧！武工队是在特殊情况下成立的，已完成了历史使命，可以撤销了；土坪督导处也是这样，自成立以来，和我们合作得很好，其工作可由区人民政府接管，几个党员同志的任职也在名单上面。再有，接地委通知：部队的柳斌同志将调来珍州任副县长。柳斌同志现在绥阳，一、两天到任；留在绥阳的工作组也将随他一起来土坪！
鲁镝鸣仔细看过干部任职名单，说：可以！组织部和宣传部暂时未配领导，就由我们兼管！柳斌同志爱研究法律，笔杆子也来得，可分管县里的公检法！
我看，梁志强说，这个名单可以公布了！
嗯，鲁镝鸣说，好让同志们有个思想准备。
县、区干部的任职名单公布了。
李增宇任土坪区的区委书记兼区长，许长安任新州区的区长。贾永辉说：李队长、许队长，你们二位是珍州南、北大门的门神咧！
永辉，李增宇说，你这县农协的总干事，二天门神进城，可别把我们贴在门上啊！
怎么会呢！贾永辉说。
陈澧泉任文教科长、陈凯明任县团工委书记、冯立群任凤仪仓库（即县直属仓库）教导员……
立群同志，梁志强对冯立群说，凤仪仓库是个特别重要的单位，它关系到县城众多军民的吃饭问题，责任重大。但现在仓库一颗粮食也没有，部队进城，粮食要由土坪运去。运输队有一百二十多人（人数还会增加），是由被俘人员组成的，要加强管理。我已和督导处打过招呼，你可去办理接管手续！
好的！冯立群说，保证完成任务！
三十一师先遣组如期到达土坪；鲁镝鸣、梁志强、苏营长、苗参谋和先遣组的同志一起，共同研究制定了合围、清剿珍州土匪的统一行动方案。
大军压境，珍州城里的土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惊惶失措。
不少土匪是被裹胁进城的，不愿再为谢云鹏、闻克非卖命，趁黑夜守城时悄悄溜下城墙逃跑了。有几个胆子大的，跑到山崎寺掘开谢云鹏发妻申翠莲的坟，盗走了随葬的金银手饰。谢云鹏知道后暴跳如雷，但也莫可奈何。谢云鹏骑着乌青马到山崎寺申翠莲坟前，命人把掘开的口子填了。说：翠莲，你死了，还有一块地；我呢，说不定死无葬身之所咧！
申翠莲给谢云鹏生的一子一女，一个叫谢天、一个叫谢地；花痴太太也有了五个月的身孕，谢云鹏请瞎子算命先生陈狗给这腹中的胎儿也取了个名字：谢三淼。李俊漪和谢天谢地都住在城隍庙九路军司令部。谢云鹏对谢昭禄说：风声很紧，县城不能久留；你带一排人，把太太和两个娃儿护送回谢坝安置好！谢昭禄问：啥时动身？事不宜迟，马上就走！李俊漪虽然生活在她的精神世界里，但听说要把她送到谢坝乡下，仿佛一下清醒了，说：我是城里人，我哪里也不去！谢云鹏说：这就由不得你了！谢昭禄征了三乘滑竿，强行把花痴太太和谢天谢地送往谢坝去了。
闻克非听说谢云鹏把妻儿送走了，怀疑谢云鹏会把队伍拉走，顿时有种大厦将倾的感觉。他这个县长虽说是川黔湘鄂自卫救国军三分区司令黄狩渶委任的，实际全靠谢云鹏支撑着。闻克非想探探谢云鹏的虚实，备了酒菜，叫管家魏禄把谢司令和申副官请到了闻家大院。
酒过三巡，谢云鹏问：大哥，是不是黄司令那边有了啥子消息？
一时还没有！闻克非说，听说贤弟把弟媳和孩子送走了，也不告诉大哥一声，行也没给他们饯！
区区家事，谢云鹏说，实在不想劳烦大哥！你也知道，共军一三六团一营已到土坪，说不定就要来攻打县城；有家眷在身边，打起仗来碍手碍脚的，把他们送走了，就没啥顾忌了！
我还以为贤弟不想守城了，丢下大哥不管了！闻克非说。
大哥放心，云鹏不是那种不讲义气，不顾朋友的人！
共军一个营不过几百人，申尔康说，珍州城里的九路军有四、五千人，共军要来攻城也没啥子可怕的！
二位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闻克非忙着斟酒。
谢云鹏一连喝了两杯，说：有件事我也不想瞒大哥！你也知道，市坪王达鼎的杀父之仇我还没报，去年要不是绥阳的雷司令出面调解，我早把他灭了！这小子趁我把队伍带进县城之机，不断打击倒向我的苏朝纲、李明韬，把二人逼上了怀心山；二人派人送了信来，求我带兵去解围。我决定择日兵发市坪，教训教训王达鼎那小子！我走之后，县城的防务，暂由副司令郑林虎负责！
哦！闻克非想说什么，但他知道谢云鹏的脾气，说了也是枉然，只点了点头。
天一落黑，珍州城的居民早早地关了门，街上冷冷清清的。出了吕德扶被暗杀的事，谁都怕祸从天降，不敢轻易出门。有个人却不管这些，那就是瞎子算命先生陈狗。陈狗咿咿呀呀地拉着二胡踱到十字口，被两个土匪叫住了。谢云鹏攻打土坪县人民政府的时间是陈狗知道后告诉陈凯元的。陈狗想：是不是自己被侦缉队怀疑上了？陈狗跟着土匪到了九路军司令部，听见谢云鹏招呼他坐，方才松了一口气。
陈先生，谢云鹏问，八路要来攻打珍州，你给我算算，这珍州城我能不能守？
谢司令，陈狗说，若问婚丧娶嫁，或者修房造屋，哪天是良辰吉日，我可以给你算算，这守城打仗的事，在下的确不敢妄谈！
陈先生，我记得头一次请你算命，是问内人的病因，你说得头头是道，叫云鹏佩服不已。以后呢，大到出兵看期，小到给胎儿取名，都要找你；我们算老朋友了，这守城的事，但说不妨！
司令既然要在下算算，那就恕我胡言了！还是从你的名字来推算吧，鹏，大鸟矣；云鹏，能高飞入云的大鸟矣！但是，大鸟飞得再高也有飞累的时候；唐诗曰：鸟宿池边树，鸟飞累了总找有树林的地方落脚栖身啊！
我明白了，这珍州城里树倒是有几棵，但没有成林；真正的树林在谢坝，在黑风垭！
次日一早，谢云鹏骑着乌青马，带着一千多匪众出了珍州城东门。谢云鹏对送行的郑林虎说：摆平了市坪的王达鼎我就回来，县城的防务就有劳副司令了！
尽管放心，郑林虎拱拱手，司令此行一定旗开得胜！
谢云鹏出兵攻打市坪的消息，很快被土坪作战指挥部获知。
鲁镝鸣和苏营长交换过意见，问梁志强：市坪的王达鼎，对我人民政府的态度怎样？
王达鼎和土坪督导处的副主任李三友在浙大附中同过学，梁志强说，为了争取、分化、瓦解土匪，李三友先生曾以私人的名义写信给王达鼎，劝他认清形势，弃暗投明；王达鼎回信作了答复。
信还在吗？
在！梁志强从公文包里取出王达鼎的回信递给鲁镝鸣。
回信是这样写的——
三友学兄：
来信知悉。达鼎起兵，皆因谢世通、谢云鹏父子多次侵扰市坪，受家乡父老之托，不得以而为之。你大概也听说过：谢云鹏仗恃人多势众，将我全家老小及兵丁围困在麻王洞达一月之久。虽经他人调停解围，但其亡我之心不死。谢云鹏现盘踞县城，说不定哪一天就要兵发市坪，将我除之而后快！苏朝纲、李明韬二人，本来是和我结盟共同抗谢的，但在关键时刻却卖友投敌，充当了谢的帮凶。苏、李二人亦拉起两百多人的队伍，与我常有摩擦。所以，我之起兵，完全是为了保家保乡，绝无抗拒解放之意。你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时务我是看得清楚的。只要解放军来市坪，我即交出全部人枪，说是起义可以，说是投诚也行。我愿协助解放军，铲除谢云鹏这条祸根！
请将我的心意转告梁县长！
学弟  王达鼎
×月×日
    鲁镝鸣看完之后，把信递给苏锐征营长。
从信上看，鲁镝鸣说，王达鼎倾向于人民政府，态度是鲜明的！
他信上所写的，梁志强说，和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基本属实。为了和谢云鹏抗衡，他自称团防司令，在市坪拉起了六百多人的队伍；他利用家族关系，委任晏溪的王正雄为营长，晏溪那一个营，也属王达鼎的势力。王达鼎这人和雷三、谢云鹏是有区别的。他没有抢劫、残害百姓之类的恶迹，也表示了交出人枪归顺我军的意愿；如果争取到王达鼎站在我军一边，无论是对市坪、晏溪的解放，还是对歼灭谢云鹏股匪，都是非常有利的！
是的，鲁镝鸣说，我们可以利用王、谢之间的矛盾，争取王达鼎站在我军一边……
报告！警卫员温新发出现在作战指挥部门口。
进来！鲁镝鸣招呼道。
报告首长，温新发说，李三友先生讲，市坪的王达鼎到了土坪，要求马上见你们！
王达鼎在那里？鲁镝鸣问。
在督导处接待室！温新发说。
鲁镝鸣用眼光征求梁志强、苏营长的意见，见两人点了头，鲁镝鸣说：请李三友先生和王达鼎到这里来！
是！温新发敬过礼，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身穿白布对襟汗褡的王达鼎在李三友陪同下走进了土坪作战指挥部。李三友对在场的人一一作了介绍。鲁镝鸣说：王、李二位先生请坐！两人落了座，梁志强给他们斟了茶。
王先生这么早从市坪来，是步行还是骑马？梁志强问。
骑马。王达鼎说。
王先生来土坪有急事吗?鲁镝鸣问。
是的！
请讲！
鲁书记、梁县长、苏营长，王达鼎说，我给学兄李三友的回信想必三位都看过，我对人民政府、解放军的态度信上都已表达过了。我今天亲自来，主要向你们当面禀告两件事：一、我愿意交出全部人枪，听从人民政府发落，对我的举动定为起义还是投诚本人都没意见。一句话，本人真心诚意欢迎解放军解放市坪。二、谢云鹏已率领一千二百号人马到达谢坝，马上会对市坪我部发起进攻。我特来告急，希望解放军出兵市坪！
王先生，苏营长问，谢云鹏攻打市坪的准确时间知道吗？
知道，王达鼎说，我部六百人主要布署在怀心山周围，围困李明韬、苏朝纲的人马。探子报知：谢云鹏的人昨天从县城回谢坝，过了中秋的第二天，就会向我部发起进攻！
嗯，鲁镝鸣说，还有三天时间；这样吧，你先回去，若有新的情况，及时派人报告。
王达鼎告辞回了市坪。
中秋前一天，郑林虎连招呼也不去向他们拥立的县长闻克非打，带着他的八百多匪众逃离了珍州城。谢云鹏出城走的东门，郑林虎走的西门，这就叫各奔东西。树倒猢狲散！余下的土匪乱作一团，也很快逃之夭夭。闻克非站在北门桥上，沮丧地说：我咋当了这半年的短命县长咧！明日是庚寅中秋，这个节是不能在闻家大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