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年味

陈其勇

     当我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间，我看见房间的过道里挤满了人，他们是左邻右舍，也有离咱家稍远一点的其他村民。他们嘴里嚷嚷着给我来两斤肥的吧，也有的说我要三斤五花肉，还有的拿到心仪的猪肉后赶忙嬉皮笑脸地说，先赊到，等来年庄稼丰收了，卖了粮食一块儿给……    父亲一边叫屠夫给大家切这割那，一边喜滋滋的把角票、五元的径直往一个军用挎包里装。狭窄的房间里一片欢闹声音，把年的气氛渲染的热闹非凡。
    睡醒了的我已经没有了睡意，我赶忙穿好衣服跑了出去。屋外，是一派白茫茫的世界，因为晚上刚下了一场大雪，几个玩伴在不远处的公路上你追我赶的打着雪仗。一群在雪地里啄食的麻雀被我突然出现的身影一吓，扑闪着翅膀飞向了光秃秃的梨树上。两只喜鹊在菜地的老橙子树上串上跳下，相叫甚欢。
    这是我九岁时记忆里的年味。
    那年，地方刚分下户没多久，有些经济头脑的父亲琢磨了一下，就和母亲商量着养两头猪，一头杀了留着自家过年吃，一头杀来卖了补贴家用。由于父母善经营，懂专研，不仅庄稼侍弄的很好，到年底了，两头猪也喂的膘肥体壮。记忆里，那年的年过的特别地幸福甜美富有滋味！一家人不仅美美的吃了几顿咬在嘴里都流油的猪肉，母亲还给我们几兄妹一人置办了一套新衣服，高兴得我们睡觉都舍不得脱下！
    十三岁时，结婚两年了的大哥分家另起灶头。
    那年年底，做小包工头的大哥赚了点钱后，买了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电视买回来后，大哥把电视机摆在了新居的显耀位置，一根长20余米的电视天线也被他挂在了门前高高的柏香树上。晚上，大家早早的搬了凳子坐在堂屋里，就等着大哥回来打开电视。
    《霍元甲》、《万水千山总是情》等，这些电视剧是当时我们看的最早的，也是记忆中最深刻的。有时，因为信号不好，就会一人在电视机前鼓捣着，一人爬上高高的柏香树上，不厌其烦的转动着电视机天线架子。守在电视机前的我们那时是大气都不敢出的，生怕出声影响了信号，以致招来人们的一顿埋怨。唯有大哥有资格在电视机前盯着，忙乎着，嘴里一会儿大声指挥着外面那人，还差点，差点；一会儿又说，好了，好了。当电视信号恢复正常后，就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第一次看了中央电视台播出的“春节联欢晚会”。我这人记性不好，很多节目都忘记了，但当时里面的一些节目内容，演员表情，至今还让我回味无穷。现在的“春节联欢晚会”和那时相比，总觉的少了些什么，心里感觉怪怪的，也没什么看点。不知道是不是那时人们的精神生活太过于单调、枯燥，以至于遇到什么新奇事物都觉得特别兴奋？还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总是在记忆里追寻关于年的味道？
    25岁那年，在国营粮站工作了几年的我，在一片打工声潮里，也随波逐流从故乡去了异乡。在广州的天空下每天挥汗如雨，像一叶没有根的浮萍，栖居在不属于自己的城市里。一到年底，浓浓的乡愁便充斥在年轻的心里。过年了，当新年的钟声响起，当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恣意燃放，当别人一家团圆喜庆的时候，心里便会念起家里白发的爹娘；会念起很多年前一家人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围炉夜话、闲扯家常；会在零点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和二哥或是大哥守在老屋后面的水井旁，和别人抢那象征吉祥，象征来年财源滚滚的第一桶俗称“银水”的井水……每每念起，便有一种淡淡的惆怅在心里凝聚，凝聚成酸酸涩涩的异乡的年味。只是，在年轮不知疲倦的转动里，这些都成了心底最难忘的回忆。
    岁月，在日历的翻飞中一路向前，不觉已到了中年。
    如今的年味少了旧时的烟火，少了儿时盼过年的美丽心情，少了记忆里每到年底就忙着楸腊肉、做米酒、舂汤圆面的喜庆景象。年，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最美好的味道，有着最难忘的故事。现在，很多古老的过年习俗都随着历史发展的脚步消失在记忆的风中，渐渐远逝了，每每想起，徒留回忆在心底……
    年是异乡游子踏上归途的匆匆脚步，是家乡老屋上空袅袅升起的缕缕炊烟，是儿时追逐燃放的声声炮竹，是杀年猪吃刨汤肉的热闹景象，是白发爹娘盼儿归的无声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