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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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留守
    珍州县政府办公室的桌子上,摆着一部电话机。肖中义、乔冬生轮流守在电话机旁,希望能听到梁政委从遵义打来的电话,但约定的时间已过了一天,仍然没有信息。梁志强和郑易屏离开珍州时,接管工作组只留下了五位同志,他们是:杨弩锋、李炳星、任居祥、肖中义、乔冬生,杨李任三位是干部,肖乔两人是通讯员。杨弩锋心里着急,想询问地委和军分区,哪知电话只能接通本县,遵义和绥阳根本打不岀去。杨弩锋对李炳星说:梁政委在的时候,一切听他的;梁政委离开了,听谁的呢?我们五人中,三位干部和小肖是共产党员,小乔是青年团员,你看,是不是可以成立个临时党小组?重要事情开党小组会来决定。我赞成,李炳星担任过区委组织委员,又在东明县公安局工作过,杨弩锋的想法和他一拍即合。五个人聚在一起,杨弩锋谈了成立临时党小组的紧迫性。
    弩锋同志南下之前是东明三区的区委书记,李炳星说,我提议,弩锋同志任党小组长,同意的举手!四个党员中,除杨弩锋外,三人都举了手。李炳星说 :少数服从多数,通过!
既然同志们信任我,杨弩锋说,我就把这个担子挑起来;今天我们就召开第一次党小组会——小乔也参加,认真分析分析珍州当前的形势,然后讨论一下,在梁政委回县之前,我们应当做好哪些工作。
  根据已经掌握的情况,李炳星说,珍州从县城到下面的乡镇,分别属于两大派,也就是闻派和雍派 。闻派的首领闻克非,雍派的头目雍昌文雍昌武兄弟,我们在座谈会上己经认识了。闻克非不仅是县参议长,还是红帮(哥老会)龙头大爷,是珍州举足轻重的人物;雍氏兄弟呢,一个是县党部书记长,一个是县城所在地凤仪镇镇长,也是珍州实力派人物。陈曾两团驻扎在县城时,给了闻雍两派不少武器。雍昌武整天不离身的快板机和卡宾枪,就是陈团长送给他的。过去,两派势力在地方上互相渗透、互相勾结、互相争夺;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为了共同的利益,他们是不是会暗中勾结起来,共同对付我们呢?
   这是非常可能的,杨弩锋说,所以,我们不能老呆在办公室里,要走到群众中去,利用一切可能的渠道,了解闻雍两派的动向,实行梁政委离珍前制定的稳住、利用、分化、孤立的方针。
    对,任居祥说,只要对方不公开跳岀来反对我们,我们就要稳住他。因为我们人少,一定要沉住气。
    好,杨弩峰说,下面就讨论一下,面对当前的形势,我们应当做好哪些工作。
    我提两点,李炳星说,一、提高警惕,白天晚上,枪不离身。二、继续了解动向,掌握敌情,督促治安委员会工作,稳定局势。
    我提一点,任居祥说,我们虽然只有五个人,但应当让珍州人民知道,有我们在,就说明解放军没走。赶场天,我们应当全副武装岀现在珍州街上。
居祥同志这条我赞成,肖中义激动地说,赶场天我们上街时,四门都要走遍,给进城赶场的群众留下解放军人多的印象。
    真是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杨弩锋兴奋地说,我补充一点,我们还要和珍州的地方党组织、进步人士联系,取得他们的支持。
    虽然和上级失去了联系,乔冬生握紧拳头说,但我们并不孤立,珍州的穷苦百姓都向着解放军!
    我还想说一点,李炳星说,不论遇到什么情况,我们都要坚定革命立场,即使刀架在脖子上,也要保持共产党员的英雄本色!
    同志们发言后,杨弩锋作了小结,对于今后怎么办,五个人有了主心骨。
    珍州城四门中,北门南门都有两条街;相比之下,老街又窄又旧,年深月久了,街面的石板被行人踩得非常光滑。而一些老字号的茶馆酒店酱园烧辣铺,却在老街蹲着没有挪窝,比方说从十字口南侧那一溜泡桐树连着的南门老街口数过去,就有辛记茶馆,何记酒店,张家卤牛肉铺。这些店铺的檐口都吊得有六角形的檐灯,一到晚上,檐灯里点上蜡烛,照得店铺的门面晕晕黄黄的,自有一种古色古香的韵味。东门的陈狗,是个瞎子算命先生,晚上岀来寻觅顾客,南门老街算最后一站。陈狗拉着二胡,一步步蹀躞而来,琴声咿咿呀呀,捉摸不透拉的是什么曲儿。
差不多就在杨弩锋他们召开党小组会的同时,珍州县城的头面人物:闻克非、雍昌文、雍昌武、严槐州、周慕君,在何记酒店楼上的雅间聚齐了。桌子上摆着一盘切得很薄的卤牛肉、一盘猪耳朵、一盘花生米、一缽水豆花儿、几碟油辣椒,头上包着白帕子的何老板在各人面前摆上筷子、酒杯,酒是用锡壶烫热了的。天气寒冷,桌子下燃着一盆炭火。何老板想给他们斟酒,雍昌文说:你下去吧,我们自己来。何老板说:要添啥子菜,就喊一声,自顾下楼去了。
老规矩,闻克非说,边吃边谈。过去为了招纳人才,我搞了个励志社,昌文贤弟也搞了个义张社;两个社的人各举各的旗,各吹各的号,很难坐在一起。目前是非常时期,两个社要捐弃前嫌,携起手来,共克时艰!
克非兄高见,雍昌文抱抱拳,不愧是珍州贤达!说着给每个人斟了酒:好,先干了这杯!
闻克非亮了杯,拎起锡壶,给每个人斟满酒,说:再干了这杯!
五个人亮了杯,严槐州拎过酒壶,说:雍社长闻社长都斟过了,该我这武棒棒斟了。各人又干了严槐州斟的酒。
吃菜吃菜,闻克非举起筷子招呼,夹起一片卤牛肉放进嘴里,嚼着:郑县长去遵义都好几天了,也不扯个回消!
你说,严槐州夹起一片猪耳朵,共产党会不会再让他当县长?
我看,闻克非沉吟道,县长还是会让他当的,就怕是有职无权啰!
雍昌武天天在家练武,不是摆弄枪枝,就是舞剑耍棍,一早从东门来到南门老街何记酒店,依旧身着黄尼子军服,别着快板机的腰皮带扎得紧紧的。雍昌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仰脖子喝了,拍了拍怀里的卡宾枪:郑易屏有职有权,我们跟他;姓郑的有职无权了,跟他有屌用!
郑易屏毕竟是我们的保护伞嘛,雍昌文说,你不跟他,跟共产党吗?
我哪个也不跟!雍昌武眼里凶光迸射,不如趁眼前的时机,把留在县政府的五个八路宰了,再联络下面的乡镇,由我哥和闻参议长来主政珍州!
昌武弟,周慕君摆摆手,这步棋太险了,使不得!
为啥使不得?雍昌武不服气,你们忘了在城隍庙应变会上喝的血酒,发的誓?
谁忘了? 严槐州酒后发热, 搔掻左腮上那一撮痣胡,揭下帽子往桌子上一拍: 等得不耐烦了, 就按你说的, 来个先下手为强!
应变应变,闻克非摸摸富态的下巴,举事就要应在变字上。郑易屏未回珍州,不知道政局将如何变化。你们想,我们靠谁?靠郑易屏;郑易屏靠谁?靠谷正伦;谷正伦靠谁?靠蒋介石;蒋介石又靠谁?靠美国,这就是船靠水水靠船的道理。郑易屏虽然在共产党手里,但只要他回到珍州主政,还得依靠在坐的诸位。遵义作为黔北首府,驻有大量的解放军,如果贸然行事,犹如灯蛾扑火。所以,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等郑易屏回县之后,看看情况再说。至于留在城里的五个八路,生死薄捏在我们手里,不足畏矣!
楼梯响了,何老板岀现在楼口:还要点啥子菜?
有水豆花儿,雍昌武扬扬下巴,还添一点。
何老板上楼来添过了水豆花儿。
克非兄分析得很透彻,痩脸酡然的雍昌文说,我们坐在同一条船上,就要同舟共济,不许踩假水。那五个留守的八路,虽然暂时不动他们,也要给他们点颜色看,比如说,在粮食和经费问题上做点文章,让他们下不了台,自动卷铺盖走人。今天开会的內容,谁也不准泄漏。要是有人问,你们开的什么会,就说开的维护治安会——我们都是治安维持委员会的成员,名正言顺嘛!
    好,闻克非说,周会长留下结账,我们先行一步。
留守珍州的五位解放军,每人都有一枝冲锋枪和一枝盒子枪,一长一短两枝枪擦拭得亮铮铮的。他们住在县政府会议室旁边的宿舍里,晚上虽派了岗哨,睡觉却不脱衣服,冲锋枪倚枕而立,盒子枪则放在枕头下面,一旦发生情况,伸手就能摸着枪。旧政权交岀的几箱手榴弹,就存放在会议室楼下库房里,取用也很方便;楼上还准备了干粮,以应付突发事变。赶场天,留下一人值班,其余的四个人全副武装,列队从县政府门前岀发,整整齐齐行进在大街上。他们挺着胸瞠,端着冲锋枪,精神抖擞, 南门走了走北门,东门走了走西门。赶场的农民望着他们军帽上的红五星、胸前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徽章、手中的冲锋枪,有的含笑点头,有的翘大拇指,有的鼓掌。因为有解放军在街上巡逻,那些往日欺诈他们的地痞流氓都钻洞了。珍州城里的百姓无不称奇, 五位荷枪实弹的解放军, 竟有那么大的威慑力!
天上下起了毛毛雨,刮着凌风。李炳星挎包里装着一双崭新的布鞋,朝南门城墙边走去。布鞋是媳妇素琴做的,千里迢迢,从北方走到南方,他一直舍不得穿。那天,他去南门巡察,碰上挑水去十字口卖的李根木回家,就和李根木拉开了家常。李根木一家三口,婆娘有哮喘病,儿子还小,全靠他挑水卖维持生活,日子过得很苦。李炳星看见李根木穿着草鞋的脚裂起了口子,直往外冒血珠,就说要送他一双鞋。李根木的家是所茅屋,屋里一贫如洗。李炳星把布鞋放到李根木手里,李根木眼里泪花直转。李炳星说:解放了,日子会好起来的。李根木让李炳星坐下,说有事要跟他讲。
李根木讲的是闻克非雍昌文雍昌武他们喝血酒的事。那是两个多月前的一天,李根木挑水到城隍庙保警队去,看见郑易屏县长领着县里那些当官的在喝血酒,喝罢血酒就在那里咀咒发誓的,说要和共产党解放军血战到底,如若背叛,天打五雷轰。那天我挑水到老街去,李根木说,看见闻克非雍昌文他们一伙人进了何家酒店,我就猜他们一定是商量收拾你们的法子,特别是那个雍昌武,眼睛一鼓就要杀人,手很毒。有个路过教场坝的外地人,雍昌武硬说他是八路的探子,亲自开枪把他打死了。你们解放军人少,一定要注意呵!
不用怕,李炳星说,我们会注意的。
回到县政府,李炳星把李根木讲的情况向党小组作了汇报。
杨弩锋说:李根木提供的信息很重要,说明闻克非雍昌文他们并没有睡大觉,他们之所以未向我们下手,是因为形势不利于他们,他们也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因此,我们就要和他们周旋,玩太极。像李根木这样的穷苦人,心贴着解放军,我们要紧紧依靠他们。
   一天,治安维持会在县政府小礼堂召开特别会议,商议征粮一事;留守的五位解放军也参加了。
各位同仁,雍昌文首先发难,现在是非常时期,国币不用了,新币又未在珍州流通,只能用粮食盐巴代货币。然而,县倉库已无粮食,政府所需经费不能解决,我提议,派员下乡再次征粮。
这怎么行呢?杨弩锋说,粮食已征过,不能再征。多数农民家里的粮食本来就不够吃,绝不能饥中抢粮,加重农民负担;如果再征,群众要反对我们!
不当家不知盐米贵,闻克非说,倉库既无存粮,征粮又怕激起民怨,我看,只有停发所有人员的薪水啰!
如果不发薪水,必然引起政府职员对解放军的不满,这明显包藏着祸心。李炳星说:政府职员靠薪水吃饭,不发薪水,他们靠什么生活呢?我看,不能停发薪水。
雍昌武拍了拍怀里的卡宾枪,焦躁地问:征粮害怕,停发薪水也害怕,你们办事,究竟有没有胆子?
这不是有没有胆子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我们执行什么政策的问题。杨弩锋说。
夹起螃蟹要火烧,你说经费问题如何解决?雍昌文问。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杨弩锋开诚布公地说,大户家中是有存粮的;我主张向大户借粮,作好登记,由政府今后偿还。
与会者均是大户。听杨弩锋这么一说,他们有的皱眉,有的苦笑,一个个明赞同暗不满,又怕罪责,又不想借粮, 七嘴八舌, 莫衷一是。
据我所知, 封治邦说, 县倉库有的倉里还有一些粮食, 既然财政有困难, 就应当清倉盘存, 看到底还有多少存粮?
封老前辈说的是, 周慕君附议道, 我们应当清淸家底。
议定之后,负责财务的任居祥参加了清倉盘存,倉库暗藏的粮食亮了岀来,雍氏兄弟和闻克非的阴招败露了。
当天傍黑,杨弩锋正在县政府楼门下巡察,一个胖胖的年轻人走到身旁,对他说:解放军同志,我刚才路过东门,听雍派的人说,他们要杀死杨弩锋和李炳星,其余的三个要他们缴枪投降,不然一起黑杀。我劝你们赶快设法离开,绝不能等闲视之。
听了密报,杨弩锋立即上楼,召开党小组会,讨论应急措施。
弩锋,那个年轻人会不会是雍氏兄弟派来威吓我们的?任居祥问。
我看不像,他说得很诚恳,一定是听到了风声,岀于好心,给我们报信的。
上级要求我们坚守岗位,李炳星说,哪怕那个年轻人密报的情况是真的,我们也绝不能离开珍州。即使万不得已要离开这里,我们五个人也是无能为力到达遵义的。因此,既不能走,也不能坐以待毙,只有下定决心,百倍警惕,多保存自已一天,就多一天接近胜利,迎接梁政委的到来!
炳星说得对,杨弩锋坚定地说,不论在任何艰难危险的环境里,必须忠于职守。一遇紧急,我们五个人就守在这里,楼下库房里有手榴弹,是对付敌人的好武器,坚持一两天,问题是不大的!
狗日的不怕死就来吧!肖中义说。
早来早打,晚来晚打,拼一个够本,拼两个是利!乔冬生说。
杨弩锋写了一份调查报告,在党小组会上得到了通过。但如何送遵义呢?邮寄有可能被敌人查获,同志们想来想去,物色了一个老实可靠的小贩,送三块银元托他交到了地委。
一连下了几天毛毛雨,天晴了。
吃罢早饭,杨弩锋带着肖中义到东门转了一圈回来,走进县政府办公室,见李炳星和一个年轻人在说话;年轻人目光炯炯,穿着灰布长衫,戴着礼帽,一副商人打扮。鲁锋同志,认不得了?年轻人问。
呵,陈澧泉同志!杨弩锋过去和陈澧泉握过手,两人亲热地拥抱起来。陈澧泉是珍州地下党的支部书记,协助工作组做了许多工作;一个月前,随梁政委去遵义汇报情况。莫只顾亲热,澧泉带来了好消息哩!李炳生把一张字条递给杨弩锋。杨弩锋看后,擂了陈澧泉一拳:太好了!字条上写着:解放军一三六团奉命从四川的綦江岀发,将于近日抵达黔北绥珍道务四县剿匪。具体地说,到珍州的是一三六团的一营三连和机炮连;陈澧泉的任务就是赶回珍州做好迎接解放军的工作。
澧泉同志,见到梁政委了吗?杨弩锋问。
没有,陈澧泉说,在遵义参加汇报工作之后,我就和梁政委分开了。因为我在凤冈工作过,熟悉那里的情况,地委就派我到凤冈去当联络员——接到回珍州的指示之后,因雷三的土匪封锁了绥阳到珍州的交通要道, 梁政委他们在绥阳受阻,我只好从凤冈绕到桐梓,从桐梓到綦江去和一三六团的苏营长见面,然后从原路返回桐梓,再从桐梓到庙塘,来到县城。
绕去绕来的,辛苦你了!
珍州地下党的陈凯明同志你是认识的,他是城里人,熟悉县城的情况,县城的迎接工作,就由他来协助你们准备。我熟悉安场的情况,安场的迎接工作,由我负责。凯明同志现在安场,今天我赶回去,通知他立马来县城。
好的,杨弩锋说,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到了安场,叫凯明同志快一点来。
陈澧泉和杨弩锋、李炳星握过手,就离开了县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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