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投 诚

（47） 投 诚
珍州第二次解放，兵力充足，进击神速，全县各个角落都有解放军的身影。部队采取分片包干的办法，每个村至少投入一个班的兵力，一进村就接管旧政权，取消原来的保甲长，任命得力的同志担任村干部，进行驻剿，开展群众工作。军队既是战斗队，又是宣传队、工作队，军事围剿结合政治攻势，村头路口到处刷着标语，大张旗鼓地宣传党和政府的剿匪政策：首恶必办，胁从不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受奖！各区的党政干部也走马上任。县、区、乡、村，形成了围剿土匪的天罗地网。
解放军进城前夕，闻克非带着家丁苍黄出逃，躲藏在离县城二十里的大水濠。躲了两天，见大水濠到处都是解放军，知道躲不过去了，不得不回城到县人民政府投诚。见到鲁镝鸣和梁志强，闻克非低着头说：鲁书记，梁县长，克非实在无颜面见二位！县人民政府和部队撤退之前，二位嘱我维持好本县社会治安，克非也想信守教诺，将功补过，怎奈黄狩渶、谢云鹏、雷三先后来珍相逼，克非拒之不力，就当了他们委任的县长。总之，克非现在是身陷泥淖，有嘴莫辩了！克非今天前来投诚，听凭人民政府处置；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克非一定效力！
闻先生，鲁镝鸣说，你主动向人民政府投诚，我们表示欢迎！至于对你将如何处置，共产党和人民政府是有政策的。记得部队撤退之前，我苦口婆心地和你谈话，要你保持清醒的头脑，认清形势，不要和土匪搅在一起，但是，你却辜负了人民的期望！道真匪首黄狩渶委任你的职务，恐怕不只是县长吧？
还有川黔湘鄂自卫救国军副司令。闻克非说。
闻先生，梁志强说，在珍州，黄狩渶给你的两个官职都不小咧！你今天投诚了，但你的下属散布在全县各地，你可否写信规劝他们，不要再负隅顽抗，趁早放下武器，向人民政府投诚呢？
可以，闻克非说，这点我是能做到的……
安场镇镇长陶照明和他的十五个乡丁躲藏于镇东二十多里的东山梁子，接到闻克非的信后，知道大势已去，不得不走下山梁，向安场镇人民政府缴械投诚。柳虹是唯一分回安场镇人民政府工作的知训班学员，决定把野鸡项陶照明投降的消息告诉同学们，让大家高兴高兴，就打电话给县里的柳斌，托他帮忙办这件事。
县剿匪指挥部的电话铃声响了；赵兰田师长拿起耳柄一听，是一营苏锐征营长从谢坝打来的。
——报告师长，发现谢云鹏溃匪行踪！
——在哪里？
——在珍湄边境的白鸡坪。谢云鹏股匪在市坪被击溃之后，约五百人，连夜由格丝坝逃到了白鸡坪，那里山高林密，地形复杂，易于躲藏，但没有粮食，匪众饿着肚子，士气低落。谢云鹏的勤务兵谢昭鱼趁谢云鹏不注意，骑着谢云鹏的乌青马逃下白鸡坪，回到谢坝，向谢坝区人民政府投诚，上述情况就是谢昭鱼交代的。另外，谢云鹏的参谋长谢照禄在谢坝被我军俘获；经审讯，谢昭禄供认：谢云鹏原打算解除怀心山苏、李之围后抢割市坪坝上的稻子，以备军需，图谋长期在珍、湄、凤、务四县边境盘踞。谢云鹏的小老婆李俊漪也在谢坝，整日疯疯癫癫的，又怀了孕，当地群众证实她有精神病，问不出个所以然，就放她回了家。所报情况就是这些，请师长指示！
——好！白鸡坪没有粮食，谢云鹏溃匪在那里呆不了几天，你们一定要严密守住进山的路口，伺机上山清剿！
——是！
谢云鹏发现谢昭鱼偷走了乌青马，骂了声狗东西，忙叫申尔康找来杨天豹商量出路。司令，申尔康问，谢昭鱼肯定走谢坝那条路，要不要去追？
追得到个屁！谢云鹏说，谢昭鱼下山之后，肯定会向共军投降，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得赶快转移。山上没有粮食，能吃的东西都找来吃了；拖着五百号人东躲西藏的，也容易暴露目标，我想来个缓兵之计！
什么缓兵之计？杨天豹问。
把队伍化整为零，谢云鹏说，让弟兄们各自回家去，暂避一时；只要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我们在山上振臂一呼，弟兄们必然招之即来! 那时，我们把队伍拉大，不仅要夺回珍州，还要攻占遵义，夺取贵阳，在中国，我谢云鹏就会成为一方诸侯！
要是弟兄们回去后被共军洗了脑，不愿再跟着司令干呢？杨天豹问。
不会的，谢云鹏说，这五百人大多是我从谢坝，土溪招来的谢家兵，和八路打过仗，我也没少给他们好处！
要是第三次世界大战老是打不起来呢？杨天豹钻起了牛角尖，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就不是我们这几百人的事了！谢云鹏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爷不睁眼睛，谁也没得屁眼儿法！
不要扯远了，讲讲眼前咋办吧！申尔康说。
我主意已定，谢云鹏咬咬牙，把你们两个的马杀了，让弟兄们吃顿马肉，然后化整为零，潜回谢坝土溪；不然，老本会拼光的！
杀了也好，免得落入共军之手！杨天豹狠狠地说。
吃了半生马肉的五百零三名溃兵，听谢云鹏训了最后一次话，倒背着枪，各自下了山（全部当了俘虏）……剩下来的，除了谢云鹏、杨天豹、申尔康，还有四名随从，从白鸡坪窜到了青龙关。
青龙关山上的张老汉一家，过去是谢世通的佃户，谢云鹏七人便在张家隐蔽起来。住了两天，张老汉揭开装粮食的坛盖让谢云鹏看，那意思是说：粮食已经吃光了，你们得走了！谢云鹏对张老汉说：大伯，你的意思我懂，不是万般无奈，我们不会到这青龙关山上来！不瞒你说，市坪来了八路，正在追击我们。不知谢坝、西河（即湄潭的河包场一带）来了八路没有，请你下山去打听打听，我们好决定退路！我给你几块大样，你下山顺便买点粮食回来！
张老汉接过大洋，背着背篼下山去了。
张老汉背着粮食回来，把打听的结果告诉了谢云鹏：谢坝、西河，连谢云鹏家里，到处都是解放军！
谢云鹏听说家里也住着八路，想起了妻子李俊漪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想起了前妻生的一对儿女谢天谢地，心里乱极了。谢云鹏想了一夜，作出了他过去一向鄙弃的决定：向共军投诚。不过，谢云鹏对投诚有他自己的解释：关云长被尊为武圣人，不是也投降过曹操么？关圣人身在曹营心在汉，后来千里走单骑，还不是又回到了刘备身边！能伸能屈，才算大丈夫咧！谢云鹏又想：投诚地点不能定在珍州地面，如果定在珍州地面他将无地自容；他谢云鹏是条汉子，不愿让珍州人看见他的熊样！主意既定，请谁去和共方搭这个桥呢？ 谢云鹏想到了凤冈朱家场的说客朱巧嘴。朱巧嘴不仅能说会道，而且胆大。谢云鹏把请朱巧嘴的意思对张老汉说了，张老汉便下了山。
朱巧嘴被请到了青龙关张老汉家里。
听谢云鹏讲了投诚的打算，朱巧嘴说：谢司令，纸和笔墨我都带来了，你写一封信，在信中把投诚的条件拟清楚；我持信到湄潭河包场西河乡公所去和解放军的负责人交涉，如果对方同意你提出的条件，我就回来带你们下山；如果对方不同意或需斟酌，我也回来复言。
要得！谢云鹏说；便提笔写了一封信。
谢云鹏把信递给朱巧嘴：你看，信上的条件共方会答应吗？
朱巧嘴看过信说：谢司令，你不就是要个面子嘛！解放军从大局着想，这点面子，我想对方是会给的！
谢云鹏给朱巧嘴十块大洋作酬资，朱巧嘴不贪，只取了两块大洋。
朱巧嘴下山到了河包场西河乡公所，把谢云鹏的信呈给了解放军的曹连长。
曹连长拆开信封，只见信中提了三个条件：一、我谢云鹏投降，向湄潭县解放军投降，决不向珍州解放军投降。二、要说我有错，我向遵义专员公署专员认错，决不向珍州认错。三、我的所作所为槪由本人负责，与妻子儿女无关，对待他们应与百姓一视同仁。
曹连长看后，摇通了珍州剿匪指挥部的电话，把谢云鹏信中的内容向赵师长作了汇报，赵师长在电话里回答得很干脆：同意！曹连长笑着对朱巧嘴说：请朱先生转告谢司令，他所提的三个条件我们都同意，欢迎他来湄潭西河乡投诚！
曹连长写了回信，请朱巧嘴转达。
谢云鹏带着杨天豹、申尔康及四个随从，走下云遮雾罩的青龙关，到河包场西河乡公所向解放军缴械投降了。已兼任湄潭县马山区区长的曹连长，对谢云鹏七人的缴械投诚表示欢迎，并热情接待。到第五天，珍州县牛渡区人民政府派人持函把土匪支队长杨天豹要回了牛渡，而对四个随从则予以释放。曹连长对谢云鹏说：谢司令，你和申副官没有学习过，不了解共产党的政策，请二位到遵义去学习受训。随即派了一个班的解放军，把谢云鹏、申尔康送到了四面山管训大队。